牛建涛

 

老早的时候，村子里是有许多柿子树的。

柿子树虽然没有成片的种植，但在打麦场边、地塄上，甚至在村子里，都随处可见或枝干虬劲，或俊俏挺拔的柿子树。它们高高低低、疏疏密密地散步在村子的四面八方，不惊不喜的看着这个村子，在时间的隧道里上演着一幕幕的喜怒哀乐。

在我的记忆里，村子里的人对柿子树是很少有人关注或者是护理的，除了索取之外，便是任凭这些柿子树经历风吹雨打。我不知道柿子树是怎样想的，但如果柿子树有知的话，它或许早已在心中泯灭了过多的期望，哪怕环境再苦，条件再难，也要随着春夏秋冬，花开花谢，果熟蒂落；也要随着日升月落，起起伏伏，沧海桑田。

春天，当村子的人们在忙碌地准备春耕时，柿子树也在不经意间苍翠葳蕤，从刚开始冒出的青青小叶子，再到一片茂盛，似乎就在一眨眼之间。那种毛茸茸的淡灰色的叶子，细细闻来还有一种生涩的清香呢，而慢慢转成的新绿会让你眼前一亮。那种亮亮的绿，在以前不觉得如何，现在想来，真是一种难得。“五月收麦间，大麦小麦穿柿花”——麦子成熟的季节，柿子树也开出了美丽的小花，它们有着蜡质的润泽，呈不规则的筒状四方体型，花体上面像喇叭花般裂开的四个小小的花瓣上，还有着淡褐色的花纹呢。慢慢地，在柿子花落下的“小房子”里，会长出小拇指头大小的柿子，如同婴儿般躺在襁褓中的那种可爱和憨态；它们一天天地长大，绿色的果实便隐藏在泛着光泽的深绿的叶子中，就像是有意和你捉迷藏般，让你难以注意到它们。有些小伙伴嘴馋，不顾大人的劝告，自顾自的想品尝一下，得来的却是满嘴的苦涩。当下的柿子，是不能吃的。

随着夏季的慢慢过去，柿子也渐渐长成了型，从深绿到浅黄、到深黄、到泛红、再到如红灯笼般的灿烂，在秋风中摇曳，洋溢出甘甜的醇香。像是隐藏了许久不想露面但又隐瞒不住的小孩子一般，炫耀自己的累累果实。

然而，在柿子尚未透红还显青涩的时候，有些人早已等不得它自然泛红，早早地把柿子采下，拿回家中放置在小缸之中，灌上水，搁置在厨房的炉火边上，这种方式叫做“暖柿子”，说白了，就是靠炉火的温度，慢慢地把柿子人为的去涩。等待暖熟的那一天到来，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又脆又甜的醇香便充斥在整个口腔之中。那种过瘾的滋味，放到现在也是一种美味，丝毫不亚于其他具有得天独厚条件的果实。

冬天，柿子留下的不多的树叶，在凛冽的寒风中满地漫舞，秃兀的枝桠发出“啪啪”的声音，仿佛抵御寒风的怒吼。枝头偶尔剩下的几个柿子，业已在太阳和风的摧残下，萎缩的成为一个个褐红色的小肉实，高高地挂着，和遒劲的枝干一起，在冬日背景下留下了一副美丽的写意画。

那个时候，玩具极少，没有游戏机，没有电影院，柿子树就是我们的乐园。春天，当柿子树枝繁叶茂之时，我们在柿子上爬上爬下，要么玩捉迷藏之类的游戏，要么躺在树杈间，天当被子树当床，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态；夏收的时候，大人们忙着，我们无人看管，便在柿子树下歇着荫凉，感到无趣时便会捡着柿花，用麦子的秸秆穿了当项链戴着，一会儿受不了毒日炙烤的我们，便一个个溜到柿子树下，树下的浓荫便成了我们的避暑胜地；秋天，当柿子日渐变黄变红之时，没有多少零食可以吃的我们，像一只只调皮的小猴子，上蹿下跳，丝毫不顾及危险，仗着自己身体轻便的优势，用树枝、钩锄、镰刀等工具，想方设法把一个个“小红灯笼”小心翼翼的采下来，迫不及待的“就地解决”。吃得几个小伙伴满嘴通红，仿佛摸了口红似的，让人忍俊不禁；冬天，柿子树叶一天天叶落归根，在野外玩耍的瑟瑟发抖的我们，折下柿子树枝，集拢起柿子树叶，火柴一划，一堆篝火便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好玩又暖和。

后来，柿子树慢慢地变少了，没有了。仅留下的一半颗，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没有丝毫生机，更不用说在春夏秋冬迸发出四季的景色了。我有些难受，但又能如何？就像我们现在做的一些行为，不正是把过去的一些宝贵的东西扔掉，却又一直在毫无意义的怀念？消失不见得就是正确的，但消失绝对是一条单行道，一旦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柿子树虽然没了，但却成为了我心中的一道永恒印迹，成为我对往昔美丽的村庄最难忘怀的记忆。

 

 （作者：山西兰花集团莒山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