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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大路梦中来

来源:本站编辑 发布时间:2016/7/29   字体显示:    点击:1123 次

 

且看大路梦中来

牛宗夫

八岁那年,父亲牵着我家养的那头黑毛驴,踢踏踢踏上路了。我坐在毛驴背上,双手扶着驴鞍上的扶手,身子随着毛驴脚下的踢踏声,有节奏地一颠一颠,心里舒爽得像喝了一碗蜂蜜水。因为这是我离开我那小山村——郭庄,第一次走出大山,要到30里外的山前去认干爹。

扶手要抓得紧紧的,千万不能松手。父亲不时地叮嘱我,生怕我从驴背上摔下来。我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干爹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铁匠。每年冬仨月他就带着儿子走村窜巷,担着风箱和铁匠所有的工具,包括大锤、小锤、钳子等,为乡里人家做活儿。铁匠似乎无所不能,什么活儿都能干,大件有犁铧、镢头、锄头,小件包括火柱、担钩、铁什、铁勺、门环等等,干爹甚至可以配钥匙。谁家不小心把钥匙掉了,就秧求干爹照着锁簧配一把铁钥匙。干爹手巧,脑子好用,他做出的活儿没有人不满意的。

干爹干活又快又好又利落,他每天天不明就起床生炉子,整整干一天活儿,直到夜幕降临,他那盘小火炉还不停地吐着火焰,说明干爹还在赶活儿呢。打小件好说,干爹左手用钳子夹着烧红的铁件,右手紧抓铁锤,在砧子上叮叮当当地打个不停,三下五除二就打好了一件用品。如果要打犁铧、镢头、锄头那样的大件,则需要两个人配合,干爹左手紧握大钳,牢牢夹着火红的大铁件,灵巧地左右翻滚着,右手则拿个小锤儿,引导着儿子的八磅大锤照着铁件猛打,大小锤上下飞舞,叮当叮当,叮当叮当,交替打出极有节奏感的声响,在农村的院落像在演奏一曲美妙的打击乐,煞是好听。

干爹手艺精湛,人品又好,连续多年在我们村干活儿,结识了不少朋友,似乎家家户户都有他做的铁件。干爹那一张古铜色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这让他人拥有极好的人缘,无论谁家请他干活儿,都是好吃好喝地款待。他白天干一天活儿,晚上也不觉累,讲述什么演绎和神鬼故事是干爹的长项,有时能讲到大半夜,让人听得津津有味,连小孩子都不瞌睡。

在我前头的两个哥哥,都在出生时得了四六疯(即产时感染而至破伤风)而不幸夭折。失子之痛令父母一直忧心忡忡,郁郁寡欢。能够存活下来的我就自然成了父母心中的宝贝疙瘩。于是给我起名叫扣鱼,把我这条紧紧地扣住,看你往哪跑。除此之外,父母想到了不少民间流传的所谓的法宝,比如,剃头时在我的头顶留个圆圈,意在把命圈住。每当剃头时都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能把圆圈剃断了,否则很不吉利。父亲是剃头高手,我的头几乎是父亲包了。一是扣住,二是圈住,这还不够。为了更保险,父母又让算命先生占卜,先生说这孩子需要祭拜一个干爹,最好是打铁的。可见我的命是多么金贵。至于干爹为什么必须是打铁的,令人不解。就是在这种情势下,才让我到三十里外去认打铁的干爹。

郭庄村处在蛤蟆山的脚下,全村的房舍座落在一面坡上,地无三尺平,出门就爬坡,路是石头路,交通很不便。毛驴出了村,先沿着一条大河往东走,然后就上山。上山时毛驴喘着粗气,但很顽强,一个劲地往上登攀。我看见这条路比去姥姥家的那羊肠小道宽多了,路上有铁轮车轧下的车辙,说明这一带村庄用上了铁轮车,而我们家的郭庄村却少有铁轮车,因为路窄得像蚰蜒条似的,走不过铁轮车,只能步行或骑毛驴。母亲有一次骑着毛驴去姥姥家,在跨越一个黄沙坎时,毛驴使劲地一跃,居然把母亲撂下了坡底,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当毛驴上到山顶,父亲说走了一半路程了,15里。接着是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果然如此。因为下山坡陡,毛驴下山时,我必须挺直腰杆,身子尽量向后仰,否则就仿佛要一头栽下来。那感觉很难受。

下山的路大约走了5里,拐好几道弯,穿过一个村子后,就是一马平川了。毛驴轻松地迈开四蹄,欢快地向前奔。我的眼界一下子开阔了。父亲说这就是长河,四十里长河十里宽,两岸都是大村落,从上往下数,有上村、中村、下村、南庄、柳树底,再往下就是河底、东沟、川底,周村等。

干爹的村子叫南庄。南庄村不小,二三百户人家,人口过千。第一次骑着毛驴认干爹,让我知道了山外边还有比去姥姥家的蚰蜒小道还要宽得多的能走铁轮车和大车的路,它是我心目中的大路。

在这条大路上,我见到了两匹马或者三匹马拉的大车。大车可真大,除了能装很多货物,还能坐好几个人。车把式则坐在车辕旁,甩着长鞭,不停地吆喝着马匹,洋洋得意的样子。令我不解的是,车把式老是朝着我笑笑,不知是笑我骑着毛驴,还是笑我头上的圈儿。我有点羞恼。

母亲说过,她有生以来只去过一次晋城,就是坐着这种大车去的。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堂屋大伯,有文化,在县城里干事,不常回家。堂屋大娘要去城里看大伯,让母亲和她作伴儿,她俩先骑着毛驴走到东沟镇,然后坐大车到晋城。可是,母亲因为放心不下我,在城里大伯家只住了一个晚上,还一夜失眠,没合眼皮。第二天傍晚回到家,眼皮还浮肿呢。不知母亲在城里受了什么感染,从此以后常在我耳边嘀咕,孩呀,你要好好念书,长大了要做像你堂屋大伯那样的官。

认了干爹回来我就上学了。我在郭庄村上了4年小学,小学毕业后,该上高小了。高小设在山前边的东沟镇上,全名叫晋城县第三完全小学,简称三完小。两年前,几个文朋诗友在晋城十大碗饭店,与泽州籍名人韩钟昆老先生小聚时,韩老说,东沟三完小的前身就在离郭庄不远的斜坡庄,后又迁到赵庄,抗日战争时期才迁到东沟,叫东沟抗日小学。看来,东沟三完小还历史不短呢。

报到的那一天,还是父亲备好了毛驴,驮着被褥和粮食、蔬菜。这是我住校的必须品。到校后,被褥放到大宿舍里,粮食和蔬菜交到学校的司务处。所谓大宿舍,就是三间房的二层楼的楼板上,要睡一个班的男生,30多个人,楼板上铺着苇席,再铺上自己的褥子,席地而卧,真的有点挤。楼板下边就是教室。

从我们郭庄到东沟镇是30里路。这与去认干爹的南庄不是同一条路,这条路略偏向东南方向,要翻越大节山与方山中间的黑虎岭,山后十五里,山前十五里。上山的路弯多坡陡,出了村过了大河就上山。还没上到一半,我就已经汗流浃背了。等上到山顶的黑虎岭,差不多已筋疲力尽,但还要坚持走下山,才能见到平路。这一次轮不到我骑毛驴了,十二岁的少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能跟在毛驴屁股后一直走。我第一次体验了走长脚路的艰辛。

当山后崎岖不平的路上走到大约三分之一时,我就想歇一会儿。父亲说,还远着呢,上到山顶就省事了。当上到黑虎岭,我真的走得很累,父亲说下山的路省气,不费劲。这是我第二次出远门,而且要住校。一路上,老实巴交话语不多的父亲一直重复着两句话:一会说,不怕慢,就怕站。一会又说,不吃苦中苦,难熬人上人。长大后我才理解了父亲那句不怕慢,就怕站的话,还真的包含着人生哲理。至于什么做人上人,我则一头迷茫,只知道有大路的地方就有风景,外边的世界一定很精彩。

30里山路我走了整整二年,直到高小毕业后考入晋城二中。两年当中,差不多每个星期回一次家,算下来每年走这条路不少于四五十次,累计也一千多里了。这条路上有多少个弯,要淌几道河,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了如指掌。

两年走了一千多里,路上有数不尽的往事萦绕在心头。

有一次回家,刚走到常波河就遇上了飘泼大雨,躲都没处躲,就索性顶风冒雨前行。似乎少年不知愁滋味,淋就淋吧,雨再大也不在乎。当一股劲爬上五里坡,爬到山顶的黑虎岭,天空忽然出了太阳,太阳一晒风一吹,浑身湿透的衣服不觉一会儿就干了,照样喜气洋洋下山。

那时候没有暑假,只有麦假和寒假。上高小的第二年夏天,清早吃了母亲做的炒小米,路上干渴难忍,又没有村庄可以喝口水。嗓子眼干得似乎在冒烟,再也忍不住了,看到路边有一条细若游丝的小溪水在流,于是就爬下身子,在一个踩得较深的牛蹄印里,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山泉水,才解了渴。但没想到,走到河底河就觉得头晕、恶心,浑身乏力,头冒虚汗,每走一步仿佛就要栽倒。勉强走到东沟西门外,没进学校就直奔我的同学崔绪奎家中。绪奎父亲是镇上有名的老中医,人称二先生。他一见我这症状,就问,大热天是不是喝了冷水了?我说是。二先生真是神了,他立刻就判定我是中暑了。来,孩子,把嘴张大,把舌头卷起来。他用银针把我舌头底的血管挑破,流出来的尽是黑血。又在我的十根指头上放了血。好了,躺一会就好。真灵。休息片刻后,果然头不晕了,身上也有了劲。二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几十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忘记他。

高校里,东沟一带的同学,有不少人进过城。每当他们大谈进城的感受,什么大十字、小十字、华街,城门,还有澡堂时,我这个山里娃就羡慕至极,心想,我什么时候也能进一次城啊。

转眼,高小毕业了。我所在的班50多个学生,只有5个人考上了晋城二中,其中就有我。

这是1957年。

上初中的路,比上高小多了一倍,30里变成了60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那就走起来吧,60里路走它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这一次我长大了,不骑毛驴了,也不靠父亲送了,全凭一双脚去行走,去登攀,去跋涉,去丈量无限的里程。

天还不亮,父亲就把我叫醒,吃了母亲做的小米干饭。母亲说小米干饭顶饥,走长脚路必须吃好。我背上行囊走出家门,心里很兴奋,我要到晋城读书了,这是连全村人都羡慕的事。因为我是村里第一个到晋城上学的初中生。

因为事先有约定,天亮后上到方山脚下,正好与邻村的同学相跟上一路同行。我们有说有笑,攀上了方山,越过了黑虎岭,又下了五里波,沿常波河向东沟进发。真的很巧,因为我起得早,走得快,争取了时间,在东沟正好与上初中的同学相遇了。

那个年代,东沟到晋城虽有公路,但见一辆汽车是很稀罕的事。我们抄近路,从东沟村穿过,走小路,一股劲上到圪针树岭,然后经过西洼,才沿着大路进城。已经走了四五十里了,连一辆汽车的影子也没见着,只觉得这路好长好长,尽管早晨吃的是小米干饭,但不到城里肚子就咕咕叫了,不得不在树荫下停下来吃口干粮。喝水简直是一种奢望,再干渴也得忍着。

60里路,前30里是高低不平的山路,后30里基本是平路。走山路弯弯曲曲,上上下下,景随步移,似乎不觉得太累。可是走平路反而觉得枯燥,眼见前方平踏踏的路,似乎一直走不到头,越走越累,越走越累。

最难忘的是,1958年母亲生病的那次回家。那时没有电话,郭庄一个进城的人捎口信说母亲病了,在晋城二中读书的我,得知母亲生病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请假回家看看。可是,也同样战斗在大炼钢铁第一线的我,学校只准我两天假。我下午从城里起身,走到东沟就半下午了,刚踏上山路,太阳就落山了。爬坡时正需要力气,可饥饿难忍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我越走越觉得浑身乏力,直冒虚汗。当上了五里坡,走到黑虎岭时,天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此时,我精疲力竭,中午吃下的那两个窝窝头早已消化得无影无踪。尽管浑身无力,但却不敢停留片刻,据说黑虎岭的树林里有野狼出没。我忍着饥饿又提心吊胆,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下了山。当走到家,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父亲那会儿随东沟公社铁木社的工匠们在县城给一机修厂房。起来开门是身体虚弱的母亲,见是儿子回来了,她又惊又喜,抱住我的头就禁不住哭起来:孩呀,孩呀,你怎么摸这么大的黑呢!母亲的嗔怪声中包含着对儿子无限的疼爱啊。

自从村子里办起了公共食堂,各家各户的粮食就统统收归集体了,就连做饭的铁锅也不让留,一律打碎投进了炼铁炉。母亲明知儿子肚饿,可又丝毫没有办法,万般无奈之下,母亲敲开了堂屋大娘的门,说儿子半夜回来了,没东西解饥。善解人意的堂屋大娘说,就这剩下的一个煮疙瘩,你拿去吧。

这条路,我一直走到1961年。1958年晋城二中奉上级指示,改为山西省晋城农校。但因三年自然灾害,或叫三年大饥荒,晋城农校于1961年休学一年,1962年被迫停办。我同一千多名同学一样,理想破灭,前途无望,心灰意冷地回到了农村。

走在郭庄到东沟的30里路上,又走在郭庄到晋城的60里路上,我心中一直有个结,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条平平坦坦的好路呀。这是我心中的梦。

1969年那个凛冽的寒冬,东沟公社实实在在发生了一件大事,说惊天动地有点夸张,天没有被惊,但却真的动地了。这件事与路有关。

当时的八开四版《晋城报》在头版头条以《人民战争威力大,自力更生创奇迹》为题发表通讯,浓墨重彩地报道了这件事。副标题更是令人咂舌:记东沟公社一天修通东常公路的事迹。

一天能修一条路?吹牛皮吧。可这,确实是当年真真切切的事。

东沟公社共26个大队,绝大部分在长河两岸,其中只有郭庄、常店、常庄、刘河村在地处偏僻的山后,距东沟30里。大队干部到公社开一次会,每一次都要起早搭黑。夏天天长还好说,冬天天短,天不明就出发,散会后摸黑回家。走那30里路,快步走少说也得3个多小时,走到公社不误开会。幸好这两个大队的支书主任都时值中年,身强力壮,但走完三十里不说筋疲力尽,也累得够呛,会上打瞌睡没少挨批评。听听他们挂在嘴上的顺口溜:郭庄常店不容易,开会要走三十里。羊肠小道磨破脚,累得腿疼又喘气。

到公社开会那是公务,不得不去。可事与群众生活息息相关的用煤,可就连着数百家群众的心哪。尤其是郭庄和常店两个村的群众生火用煤十分困难,真是惜煤如金,看到路上掉一丁点煤渣都要用手捡起来,送回家。因为驮煤真的不容易。因为山高路远,只能用毛驴去驮,没有毛驴的时候靠人担,因为路远,年老体弱的两个人去担一担煤的情况也有,艰难程度可想而知。离得最近的煤矿在山前的白沙煤矿,二十多里路。驮煤的头一天晚上,就要定下牲口找好伴儿,至少要两个人搭伙,通常要赶三四头毛驴,翻山越岭到了白沙矿,装好了煤以后,必需两个人抬起笼驮(duo)的四只脚,举过驴的头顶,再搭到毛驴的鞍上,一个人是万万不行的。

往笼驮里装煤要有技巧,有经验的把煤装到笼驮的一少半,就要把锹把倒过来,使劲地往下戳,尽量把煤戳得紧实一点,装一层戳一次,装满了还要在笼驮顶端洒点水,用锹拍得瓷瓷实实,防止驴在路上颠簸撒了煤。

一个酷暑难当的夏季,火辣辣的太阳熏烤着大地,我回家上五里坡时,碰到郭庄一个担煤的在一颗柿树下歇脚,只见他满头满脸的汗水滴吧滴吧往下掉,身上的衬衣全被汗水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脊背上,一只手正用草帽不停地扇着凉。我的心不禁咯噔一震,郭庄人担一趟煤真苦呀。

我当兵那会儿,妻子也曾赶着毛驴去驮过煤。她和邻居大哥相跟而去,人家怎么装煤,她也怎么装,就是往驴鞍上抬笼驮时把吃奶劲都使上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路上一头犟驴受了无名的惊扰而拼命地抢道,与另一头毛驴一圪挤,居然把笼驮挤翻了,霎时一笼驮煤扣在了地上。这可怎么办?连个锹都没有,于是就用两只手不停地往笼驮里撮。煤倒是一点不剩撮干净了,可是两只手被煤渣割伤了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流。

郭庄常店到东沟能修一条大路该多好啊!这是西山人民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

为了满足西山人民的心愿,东沟公社新生的革命委员会一成立,就把修东常公路列入计划之内。当时那篇通讯这样写道:东沟公社革委会负责人李广义同志,带领技术员和土专家,翻山越岭,反复进行了勘察和测量,划定了路线,公社革委会又召开各大队负责干部动员大会,讲明修东常公路的重大意义,并要求大家不靠天,不靠地,一切靠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靠独力自主,自力更生的革命精神。

修路要测量,没有专业测量队而有土专家就行,他就是贺坡村的赵国瑞。他不靠任何仪器,上到山头,东看看,西眊眊,就凭肉眼观察,就能大致划定路的走向,逢沟就填,遇岭就炸。还别说,就靠这样的土专家,还真的修过几条路呢,一下子在东沟公社出了名。东常公路就是靠他目测划定路线的。

修路需要炸药,有吗?公社有一个自力更生办起来的化工厂,在外地请来了一位技术人员,土打土闹,还真的生产出了炸药,在东常公路上派上了用场。

这篇通讯的精彩部分是:“1221日凌晨2时,公社广播站开播了,毛主席的伟大声音传遍全社26个大队的每一个角落:愚公移山,改造中国。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全公社五千多劳动大军,高举红旗和毛主席画像,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开上了大节山,投入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大节山在灿烂的阳光下呈现着一派热气腾腾腾的战斗景象:红旗飘飘,炮声隆隆,锹飞镐舞,歌声震天。立下愚公移山志,誓叫东常变通途!豪言壮语响彻天空,标语口号遍布山岗。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英雄人民,具有冲天的革命干劲和无穷的创造精神,在修建东常战略公路的战斗中,他们心里装着红太阳,千难万险脚下踩。除了这些精彩的描述,文中还列举了老支书、老贫农、老羊工以及铁姑娘等人物的动人事迹。

今天的人们读了以上这些文字,不知是什么感觉,心里是什么滋味。但这些打上时代络印的文字却是历史的真实。我们从中是否看到了山区人民对路的渴望和走一条大路的迫切心愿。

这条一天修好的公路,真的能走汽车了。但说实话,仅仅比原来的路宽敞了一些,平坦了一些,弯也少了一点。然而,只经过一个夏天,由于洪水冲刷,路边山崖出现了塌方,低洼处出现了豁口,走起车来仍然比较困难。我复员以后,借了亲戚一辆自行车去东沟办事,下了五里坡就把脚蹬上的螺丝全都震掉了,只好勉强推到东沟,顾不得办事先修车。

羊年春晚,刘德华一曲《回家的路》,娓娓动听,如泣如诉。歌中这样唱道:回家的路,数一数一生有多少寒暑。数一数起起落落的旅途,多少的笑,多少的哭。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我的两眼居然含着泪花,似乎真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桩桩一件件回家路上的往事展示在我大脑的屏幕上……

不是曾经有过这样的顺口溜么:宣传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交通基本靠走。我对交通基本靠走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从1972年起,就在晋城钢铁厂工作,长期居住在晋城市区,,我家的郭庄村在晋城西北部的山区农村,回一趟老家,总共60里路,虽说不算太远,但却特别困难。先搭乘汽车走30里路到东沟镇,然后再靠两条腿走完后30里山路才能到家。前后两个30里路都给我留下太多心酸的往事。

先说前30里吧,虽然也是公路,但路况不好,路窄弯多,路面不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晋城到东沟镇每天只发一辆大敞蓬卡车,为防止乘客把马槽挤垮而出事故,便在马槽中间拉一条铁链,把左右两边的马槽紧紧拉住。车上没有座位,乘客们一个个像木桩似的只能直挺挺站在车上,两只手还得紧紧扒着马槽,以防颠簸。汽车遇到坑洼不平的路面颠簸起来,乘客就跟着一起颠簸,而心也随之一阵颤栗。而遇到急刹车,乘客随惯性瞬时涌向车前,挤得一阵大呼小叫。真是坐一次汽车,惊出一身冷汗。每当此时,我就想,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条平展展的好路啊。

因为车少,买票要靠走后门,那时候讲究多拉快跑,没有限制超员这一说,有多少人上多少人,最后上车的硬是往里插。车票倒不贵,一人五毛钱,可我当时的月工资是三十四块钱,只够养家糊口,还是舍不得花五毛钱去买一张车票,尽量去找单位的顺车坐。好在晋钢的练铁高炉需要矿石,每天都有汽车到东沟镇的关山铁矿场去拉矿石,可以搭顺车到东沟镇,但即使这样也不那么容易,那要看司机的脸色,有时候还弄个闪腰岔气。有一次回家,我在路边等厂里的顺车,一招手司机就停了车,我就赶紧扒上了马槽,汽车便飞快地向西奔去,我心里暗自庆幸:今天运气还不错呀。可是行驶了不到10里,到山口的岔路口汽车突然向右拐,要奔陈沟方向而去(陈沟也有铁矿场)。我急忙恳求司机让我下车。倾刻间,我搭顺风车的美梦哗啦成了碎片。被撂在半路上,让你哭笑不得,那就只好步行。每次回家我都伤透了脑筋。

一个人受点委屈倒没啥,咬住牙忍一忍就过去了,万一碰上来个亲戚朋友,就更让人为难了。有一年春节前,我的连襟带着妻子和女儿,一家4口从太原回来,当日回不了老家,晋城就是他的中转站,因为带的行李多,他要我次日陪他一起回去。心里左右为难却不敢说出口。吃过晚饭后,我就提前托熟人去找厂里明天要到关山拉矿的司机,搭顺车到东沟镇。这位司机跟我一样,也姓牛,人品挺好,很爽快就答应了,好说好说,顺路捎上你们,明天早点走。。

第二天早上因为走得早,牛师傅的车一路上一直开着灯照路。可是车开到西洼岭就突然熄了火,牛师傅急得团团转,发动机就是不听他的指挥。鼓捣了半天,牛师傅无可奈何地说,,这早该报废的老爷车,还在带病作业,今天又要把你们撂到半路上了。我下车一看,天还没亮,四周仍是一片漆黑,有些让人恐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寒冬腊月,西北风吹得令人瑟瑟发抖,不得已在路边拾了点柴禾,烧起火来取取暖,脸上的愁云象寒冬的天空一样沉重。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不光路不好,车况也不好,半路抛锚是常有的事。

既然又被撂到路上了,那就另想办法吧。一直等到天亮以后,才等来一辆敞蓬车摇摇晃晃从城里方向开来。赶快举手,拦车。可是车上已经挤满了人,好说歹说,硬往上挤。先让小姨子和两个女儿挤上车,带上行李,我和连襟再也挤不上了。司机说,马槽都快挤破了,你两个男子汉就步行吧。无奈之下,我俩只好步行,告诉小姨子在东沟碰面。

因此,每每坐一次车就幻想着何时才能通一条高速公路呀,那样回家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再说后30里路,更是难上加难。前面说过了,要翻过一座山,山前15里,山后15里,多半是人行小道,最宽处也不过一米多,免强通过一辆铁轮车。在东沟镇下了汽车,就要踏上伤心路了。为什么叫伤心路呢?夏天,要头顶烈日,汗流浃背苦苦前行;冬日,要顶风冒雪,气喘吁吁艰难跋涉。更难的是上五里坡,不走其路,不知其难。有民谚道:五里坡呀愁满坡,老人见它打哆嗦。壮汉倒是不发愁,雪天还得背老婆。五里坡,坡陡弯多,坑凹不平,爬一次五里坡累得人满头冒汗,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候还眼冒金星,两条腿象灌了铅似的,举步维艰。每次爬五里坡,中间不歇个三四次,一口气是爬不到顶的。

有一年夏天学校放暑假,妻子带着两个女儿回老家,歇了好几次才艰难地上了五里坡。下了山离家就不远了,可是,突然一场暴雨袭来,山洪瞬间暴发,河水猛涨,淋得象落汤鸡似的娘仨,望着齐腰深的汹涌河水一筹莫展,大的哭,小的闹,娘仨哭成一团。一直等到快天黑,幸好遇到一个过河的人,才把娘仨轮流背过了河。那三十里崎岖路,步行的话要艰难地走四五个小时,每走一次都在心头留下刀砍斧剁般的伤痛。

我曾在散文《行路难》中写道:走啊走,走啊走,直走得两腿发困,两眼发直,苦累交加,两脚生泡,仿佛那路永无止境,总也走不到尽头似的。什么时候两脚踏进了家的门坎,一骨碌躺到床上,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第二天起床一看,两条腿肿得像缸一样粗。

靠两条腿走路的历史,太刻骨铭心。正因为如此,心中对那宽敞笔直的大路就格外青睐,格外向往。我憧憬了良久的我市第一条高速公路——晋阳高速,终于在199651日破土动工,消息传开,轰动了全市。施工期间等不及了,我就骑上自行车去目睹她的芳容。19971225日,晋阳高速全线胜利建成通车了,圆了我大半生牵挂在心头的梦,我迫不及待地去欣赏高速带来的刺激与畅快。

这可是晋城的第一条高速路啊,人们对她充满了神奇的猜想和憧憬。市民们都欢欣雀跃,拍手称快。如今,每次坐车驶入晋阳高速,便顿觉平坦、舒适、惊奇而惬意。每一次都可以体验一次高速之旅,都可以过一次快瘾。慢与快的巨大反差,让我对速度有了真切的感受。最刺激的是两车相会的那一瞬间,尽管中间有隔离带,你仍然可以感受到,随着那的一声,迎面来的车风驰电掣般而过,简直象射箭一般。每当此时,心里便情不自禁地想到唐朝大诗人李白曾经发出过大道如青天的感慨。啊,畅行高速路,送我去远方。我在散文《青春晋城,路桥辉映》中,这样深情地赞美令我向往的晋阳高速。

变化快得令人难以想象。自从有了晋阳高速,随之又有了村村通,无论大路小路都变得平坦了,好走了,顺当了,司机们图快,都想走高速,谁也不想再走东沟那条路了。我回家走晋阳高速,虽然要绕半个圈子,但时间上节约了三分之二。从晋城出发,在润城口下高速,用不了半个小时。然后上端(氏)润(城)一级路,过嘉峰桥,拐个弯,行驶不远就到家了。一看表,才用了一个半小时,想想过去连坐车带步行,要整整折腾大半天,不由得长叹一声:高速真好!

我回家的路变得如此通畅,仅仅是我市经济腾飞的一个缩影,谁人回家的路不是畅通无阻呀。晋城建市30年以来,变化最大的就是路的变迁。

30年前,晋城不上等级的公路比比皆是,太洛路堵车的惨状司机们至今记忆犹新,在太行山上堵个几天几夜,忍饥挨饿,不计其数,那是常有的事。如今再也看不到那样窘迫的情景了。

请看市区,路在不断拓展延伸,在不断变宽变美。一马当先的泽州路南北都在延伸,宽敞笔直,雪松挺拔,婀娜多姿,煞是壮观。花团锦簇的凤台街,桧柏浓绿,紫薇盛开,姹紫嫣红。更值得点赞的是,经过改造,她堪称典范,她的快车道、公交车道、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泾渭分明,各行其道,秩序井然,顺畅无比。还有近几年新建的景西路,又在向北延伸,她独具综合管沟,水、电、暖、通讯线路和雨水、污水管道都不在地上露面,而且宽敞平坦,景色宜人。

我在散文《漫步景西路》一文中写道:明媚的阳光下,中央绿化带上丰姿绰约的美国红枫与绿色龙柏苗、红色月季、红叶石楠高低错落,相映成趣。人行道上那挺立的法国梧桐树,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享有松中皇后美称的白皮松,四季常绿,婆娑起舞。

市区的前进路、太行路、兰花路、文博路、建设路、黄华街、红星街、中原街都被装点得风景如画,呈现着绿色之美、生态之美、和谐之美,让人精神倍增,目不暇接。还有多得数不过来的好路正在建设中。

把目光再放远一点,还是去欣赏那一条条高速公路吧。

继晋阳高速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晋焦高速,晋城到焦作的时间,由过去的五、六个小时,一下子缩短到一个多小时!当年曹孟德挥鞭度羊肠,车轮为之摧的感叹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长晋高速盛装上马,大大缩短了北上太原的路程。晋(城)济(源)洛(阳)高速穿山越岭,晋(城)候(马)高速都已建成

201010月,晋城连环城高速都有了,环城高速胜利通车后,像一个金色的套环,把晋城四周的晋阳高速、晋焦高速、长晋高速、晋济高速等,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交通网络。我们的晋城,真可谓大衢通天,四通八达了,北上太原或北京,南到中原或广州,西至侯马或西安,东去邯郸或济南,便可长驱直入,一路畅通,一帆风顺。

20075月的一天,女儿牛云霞说,爸,我要买车了!看她那眉飞色舞的神态,还着实让我惊诧不已。咱这普普通通的人家也要买小汽车?不久,女儿真的买了一部小轿车。女婿给单位开车已有十年驾龄,如今真是驾轻就熟,操纵自如。新车开回来那天,女儿催促我和老伴快快下楼,说要拉上全家人到白马寺森林公园去兜风。新车从凤西广场南侧出发,飞快地在凤台西街穿行,上了宽阔笔直的泽州路就飞也似的向前冲,眨眼功夫就来到了白马寺山下。上到白马寺公园顶端,特意找了个优美如画的背景,全家人轮流与新车合影留念。小外孙宋近宇把两臂伸向天空,做出一个展翅欲飞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我展翅高翔!

当成为有车一族之后,从此与行路难庄严告别。回老家不再为乘车为难,也不为行路难而发愁,更不会让两条腿再受委屈。回家的路由昔日的人行小道,变成了宽阔平坦的大路,而且两条大路任你选。要么走近道,还是过去经东沟镇那条老路,村村通把水泥路一截一截连了起来,再无坎坷不平;要么走晋阳高速,快捷而舒坦。时间由过去的三四个小个时,缩短到一个多小时。

近年来,有一句时髦而富含人情味的词时常扑入眼帘:看得见山水,记得住乡愁。离家在外,屈指算来业已50多年了,但割舍不断的仍然是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愁。由于恋着故土,每年都要回老家几次。我曾写过一首歌词,叫《我的故乡我的家》,其中有几句词是这样的:走惯了高低不平的石头路,山高路险踩脚下,爱喝甘甜爽口的山泉水,我志在四方闯天涯。无论春秋无论冬夏,心中永远都把你牵挂。此生似乎与路绝对有缘,句句离不开一个字。路,是我心中永远的梦。

建市30年来,我们的生活发生了想象不到的巨大变化。小汽车纷纷进入寻常百姓家,如今要在生活小区里找个停车的位置反而成了头疼的事,就连大路两侧,小游园的草地上,车都停得满满的。如今,我的两个女儿家都有了自己的小汽车,用得上一句时髦话,我家也是有车一族了,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年夏天,还是太原那家亲戚一家8口,两辆自驾车,来到了晋城。次日,我的两个女婿各开一辆自己的车,两家亲戚4辆小车,一起开上了环城高速的西口,走晋阳高速,一路向西进发。回家带旅游,先看了皇城相府,又顺路瞻仰了赵树理墓,回到老家还不误吃午饭,两家人其乐融融,喜上眉梢,再一次体验了回家的高速路带来的畅快与欣喜。

李白大道如青天的浪漫情怀,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美好现实。刘德华歌中的词数一数起起落落的旅途,多少的笑,多少的哭。如今回家的路,一路顺畅,只有欢笑。

说罢了路,不能不说桥。桥与路相依相随,遇山开路,逢沟架桥,古今同理。桥,尤其令人自豪和骄傲。桥与路构成了相辅相成的美丽的绶带,把大地装点得更加妖娆。

过去,晋城人引以自豪的是祖先留下来的景德桥。景德桥被列为省级重点保护文物,她历经800多年苍桑而不垮,依然坚固、雄伟,她可与名扬中外的赵州桥相媲美,被称为仅次于赵州桥的中国第二座现存古代石拱桥。然而,她的奇绝、珍贵与完美毕竟是历史的遗产,她怎么也追赶不上晋城现代化前进的脚步。君不见,牛匠立交桥、东上庄立交桥相继拔地而起,晋焦高速路上的丹河特大石拱桥,后来居上,谓之予亚洲第一大石拱桥。

既然谓予亚洲第一,那一定有许多被人称绝之处吧,一定有几许超凡脱俗的风骨吧。春夏之交,我特意去观赏丹河特大桥。其实是去领略其高耸与伟岸,去品味其精巧和奇特,去欣赏其绰约的风姿和深沉的文化韵味。

远远望去,她横卧在沟壑之上,镶嵌在绿山之间,给人一种凌空而起,气贯长虹之威严,令人顿生感慨。来到桥上,再细细体味,便有一份别样的心情。我漫步在桥面上,时而驻足,一览四周风光;时而欣赏桥景,心中惬意无限。再细读大桥两侧的历史和名人掌故,桥文化便积厚了我的阅历。一块块美石,雪白如玉,雕刻精细。是谁如此独具匠心,把晋城的历史人物、历史故事刻在了桥上,使桥的功能和内涵顿时丰厚了起来,不由得让人想到了卢沟桥。老北京人有句谒后语,叫做卢沟桥上的狮子数不清,那么,丹河桥上有多少人物、典故,仅凭匆匆一游,恐怕也是数不清啊!

丹河特大桥,的确给晋城人带来了骄傲和喜悦。它是亚洲第一大石拱桥,桥宽24.8米,高81.6米,全长425.8米,由一孔主跨、七孔边跨组成,仅单孔跨径就有146米,如此先进水平,载入中国公路建设的光辉史册,那是当之无愧的啊。据说,丹河大桥的技术含量非常之高,在建设过程中还创造了一系列科研成果,如此独具匠心,如此大手笔,称得上桥梁史上的杰作!

著名散文家沈琨是我在晋城农校的同学,他在为我的散文集《刷新梦想》作序时写道:宗夫及我的同学们都是40,即上世纪四十年代生人,这个年代过来的人,都经历过诸如大跃进、大饥饿,以及文革的荒唐岁月,遭受过许多磨难,也错失了许多美好的东西。但艰苦年代奋发不息的激情,也赋予了这一代人一生不灭的理想追求和不怕挫折的顽强气质,这固然与今天时代的生存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构成了这个社会的底色和良心。我一直对这一代人的生命游历抱有浓厚的兴趣,因为艰难和动荡,比舒适和安逸能彰显更多的人性,也会在人性中留下更多的脉络。它无疑是具有标本意义的。这也许就是在时下新潮写作风生水起、眼花缭乱之时,仍有作家浸淫于往昔的书写,展示那个年代的风貌图景,以提供给我们独特的记忆与反思。

是的。沈琨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仍有作家浸淫于往昔的书写,展示那个年代的风貌图景,以提供给我们独特的记忆与反思。

作者简介

牛宗夫,山西晋城人。字,咏梅。号,克柔。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中国诗词家协会、中华当代文学学会、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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