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贵

 

老来闲暇，寻趣于篱落畦圃之间。一日于土中幸得一石：粒若母指，状似人形，色黄，是沉。便随手将来，在水龙头下一番冲洗，见亮亮的米黄色，圆润憨朴，为珍，也便将它置于我的书橱内。日月流年，熟视无睹。是日偶兴，细细把玩，缱绻间，见其憨朴中透着娇媚，似乎又有一点略略的幽怨。顿然生出些惜爱来，便有一丝相识恨晚之意。

又日，友访，珍示之询为玉？友对玉是有些研究的，把于手中左右翻阅，又是耳闻又是目睹，几番端详，几番计较后道：“玉，有软硬之分。软玉者乃透闪石和阳起石组成的致密块体，是一种含水和氟的钙镁硅酸盐物质。常见的有灰、白、绿、黄等色，纤维状结构，质地细腻、坚韧，主产于台湾和新疆的和田。有佩饰此玉可辟邪、治病之说。硬玉即翡翠。它是由一种钢和铝的硅酸盐矿物组成，有宝绿、油绿、紫罗兰等20多个品种，主产缅甸。 然阁下此石，似玉石非玉石也。”

我心不甘，择日再请教于晋宝斋行家，谓可为宝石？只见他将我之石把于手中左右翻阅，又是耳闻又是目睹，几番端详，几番计较后道：“狭义上的宝石，为金刚石亦即钻石。等轴晶系，化学成分为碳，色透亮而刚。有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猫儿眼、子牙乌、萤石等200多种。如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的‘和氏璧’即如是。从广义上讲，如南京的雨花石、江浙的太湖石、长江的三峡石、福建的寿山石也叫宝石。特别是寿山石中的芙蓉、鸡血、田黄是清朝乾隆皇帝的最爱，他的御玺还有用寿山芙蓉石雕刻的呢。那个寿山石啊，似透不透，纯而隐痕、晶莹圆润，真正的秀色可餐，为人之爱极。然君之石，似宝石而非宝石也。”

我惛然！于是叩教于白马寺高僧，问此物为何物？僧闭目答曰：“玉非玉、石非石；色即空、空即色。此物何物，佛在心中。阿弥佗佛！”

我顿然禅悟：原来玉石、宝石与美石其实也是不能分得那等清楚的。应该说一切由自然生成的，细腻匀润、色泽鲜丽、质地坚韧、化学性能稳定的美石，均应该谓之为玉。“玉，石之美者”矣。再者，天上人间且色空难辨，何况一石？“似玉非玉，真宝玉” 。大悟：心真物真，我心我玉，宝玉我石，我石美石！

我石权且谓之为美石吧。我之美石者，自有美石的妙处：其为火成岩，性坚韧，是质，当颂其坚贞；其吸天地之精气，化日月之光华，少了些凌锋厉刃，多了些圆润周全，为权衡，当颂其谐；其或处身于高岭深壑，或藏身于沃土泥沼，历亿万年陶冶，浑朴刚正，一尘不染 ，为品，当颂其洁。细细忖酌，其刚柔并济，洁身自好之品质，岂不贵为修身陶性、慎思守志之标本。甚喜！

喜则爱之。于是我每每在工余饭后，把之手中翻来覆去，或凝视或沉思，久久不能释怀。只见其嫩嫩的、润润的，似静似动，灵珑剔透中似有生命的元素在萌动、在游离，使人心魂动荡，魂不守舍。工作时，我会将其置于书案之上，相依相伴，时时不得分离；室外闲步，我也总要携其同往，或挽或握，片刻不离我手，总与我脂肤相依，息息相通；就是晚间卧寝，我亦只有与其同枕共眠，方能入梦，否则寝不能寐。久久的相依相隈，日久情生，美石自然与我灵性相通。成为我感情生活中须瘐不能离开的精神安慰。愤激时，只要一看到她，性情自然会息缓许多；忘情时，只要碰到她，一定谨慎；哀痛时，有了她的抚慰，我的心竟会多一些宽阔；性惰时，只要握到她，必然会勤勉。师法自然，神与物游。石虽无言，因人所悟。我原本孤傲的秉性因为有了她而改变了许多，真正地感受至深。

我之美石，坚韧憨朴，温润细腻，清雅柔顺，使我怜爱至极，成为我心中的最爱。高之兴之，手舞足蹈，情不能已，正是：花能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醉心何苦杏花酿，我痴我石乐余生。      

2006、11、5 《太行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