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贵

 

华街广场和泽州公园的霞凤湖，对于荒僻的太行山山凹里的晋城人，大概没有不晓得的。其知名度之高，是因为山沟里飞出了凤凰。

凤凰之一华街广场。华街广场，由来已久。它地处城西老城区南端，大概是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拆城墙那阵，拆除瓮城由街头变成了广场。它北邻新市街，东侧是电影院，西侧为戏院和客运站，南边在黄华街口修有一个百货商店。文化大革命中的1968年又在广场北部塑了一尊毛泽东主席像。一直到七十年代仍然是个仅有5亩地大小的地方，但那时已成为晋城人聚集和闹红火的中心。八十年代初，拆除西边的戏院和客运站，广场面积扩大到了近10亩地大小。然后又在广场中心建了个花园，为沉闷的晋城市增加了一点新奇。那点新奇虽然不久又被改成为了停车场和夜市，但仍然是市民们的休闲场所。公元2000年，与黄华街改造的同时，华街广场进一步扩大到现在的规模和档次：一律的花岗石铺地，迭水潺潺、喷云吐雾、龙凤图腾、绿草茵茵。使过惯了乡野生活的晋城人，大开了眼界，成为了晋城人津津乐道的休闲胜地。

凤凰之二霞凤湖。此湖位于城东泽州公园内花园山的山脚下，一张白纸上画出的崭新画图：杨柳夹岸、奇石横陈、碧水映天、虹桥卧波。在我们这个北方的小山城里，自然也成为了一个诱惑晋城人游览休闲的好去处。

然而在悠闲地品尝着胜景的同时，原本土气的晋城人对这两处胜地的设计竟然有了些指手画脚的评说：

乱。现在的华街广场，说大也不过20亩地左右。除了绿地外，仅剩10亩地大小。而在这一小小的10亩地内从北至南竟然设计安排了毛泽东主席像、迭水台、喷泉、图腾架、图腾柱、雕塑小品……那么多构筑物挤在一起，作为广场，似乎活动空间小了点，而且显得有些零乱，难怪有人戏称之为建筑工地。霞凤湖的设计和华街广场犯了同一个错误，在一池不大的水面周围，竟然密密麻麻地安排了船坞、码头、水榭、假山、石拱桥、曲桥等等众多建筑物，把个霞凤湖挤得成为了一个小小的水池。当然，不可否认建筑在华街广场和霞凤湖畔的每一个单个的构筑物，可以说都是一个个艺术品，但也不可否认它们也成为了各种艺术风格和艺术手法的堆砌，显得乱。

俗。先说华街广场。那么多东方、西方，古代、现代，抽象、具体的艺术品堆积在一起，看不出设计师的设计思想和艺术理念何在，也找不到广场的人文含义。如果硬要拼凑个文化名称的话，倒是和华街繁华的含义合了辙，热闹而已。再说霞凤湖。霞，有朝霞夕霞之说。霞凤湖位于花园山西侧，说霞当然为夕霞了。凤者，且不去考证其究竟，取吉兆，吉祥鸟意。夕霞与凤结合，“霜叶红于二月花”，当然好。但“风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对于发展中的晋城市来说，似有点尴尬。历来取名忌涩、忌俗，此犯忌也。名后说湖，拿许纪庸先生的话说：“偷闲欲寻波中趣，那料满目奇石来。走进公园西大门，还未瞧见水，却同迎面扑来的石头撞了个满怀。” 当然许先生对这些石头说了许多好话，就石论石无可非议。然而再往大处一看就有点想不通了，此为湖，湖是主体，石为陪衬，湖边置石是为点缀，如何可以以石盖水？尤其是在花园山真山脚下用石头堆的那个假山又十分地醒目，看着它不由自主地叫人联想起假酒和肿瘤，不伦不类。无奈的是这些石头竟然又无休止地向两边铺天盖地的伸展开去，像要与湖水一争高下，大有喧宾夺主的气势。真可谓“乱石推云”、“乱石镇水”了。这就是大凡游过霞凤湖的人，头脑中留下的印象一般是多为石头而少有涟漪的缘故。我这里并无意贬石，据许先生讲，这霞凤湖的石头是“用每吨五百元的代价远道购来的灵壁奇石” 。“灵壁奇石出产于安徽省灵壁县的磐山，故又称磐石，它是奇石中的上品” 。在偏僻的晋城市一个小小的霞凤湖畔，竟然堆积了包括垒了偌大个假山在内的如此众多珍贵的上品奇石，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所谓稀世珍宝，即稀为珍，罕为宝。珍宝，堆积如山了，就贬了值。相反，见到的只是富而不珍，多而非宝了。作为公园内的霞凤湖，如华街广场般，只是少了些幽雅，多了一些富豪气罢了。想来一个建筑艺术品，如若没有了主题，没有了内涵，就如人没有了灵魂，徒有其形，一堆砖木而已，难免流入俗气。

设想，如若在华街广场就塑一尊毛泽东主席像，加上广场中心的那个喷泉，再伴以周围的绿地和小品雕塑足矣。这样，由此而来的广场文化主题也就显而易见了，这就是“泽州古韵”。一个华街广场，地古、名古、人物古，蕴涵了多少晋城人的情怀。它会叫过来的晋城人不断地咀嚼和回味历史沧桑的甘苦，以抚慰其悠悠的怀旧情结；也会给在晋城土生土长的后来人以承先启后的感悟，启迪出一些奋发图强的精神；当然，外来者只要来此一游，断然会印刻上古泽州城的历史风韵。话再回到霞凤湖，如若在霞凤湖南端的曲桥处做一个迭水，将现在的水面提高两米左右，则湖面将扩大近三分之一许，那时既可免去现在的水池、井蛙之羞颜，亦会产生出碧波荡漾而不仅仅是许先生说的“碧水映天”的效果了。如果再没有了那个累赘的假山和那些多余的码头、水榭、石头（省去多少资金且不论），而仅仅在湖畔、岸边、绿地、山脚之处借它山之石点缀几许“灵壁奇石”，那时再看霞凤湖，山水和谐，则神韵来矣。此神韵者，淡雅的大自然美也。自然，是中国道德文化的最高境界，也是当今世人的时尚追求。返朴归真，如果晋城真有了那么个具有大自然神韵的去处，我们这些来自山野僻壤的晋城人，又可在一个更高层次上回归到大自然中去，既赏心悦目又超凡脱俗，那等的休闲该是何等乐事。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实观赏一个建筑物，特别是品读一个综合性的建筑艺术体，历来就有三个层次：即低者看形，中者赏格，高者会神。看形者，见到的是具体的物，感官新鲜，尚意识不到物与物之间的和谐与否，“比解放前好多了”是看个热闹；赏格者，知道艺术是一门形而上的抽象的学问，讲究个自然和谐美，欣赏的是品位，就是内行了；会神者，解的是个韵，因为任何艺术作品都蕴含着一种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体现着一种精神。他能在物的形态及物与物的联系中体会到个中的奥妙，感知出人生理想的寄托，这才是真正领悟到了艺术的美学价值。正如著名的德国诗人席勒说的：“真正美的东西，必须一方面跟自然一致，另一方面跟理想一致。” 大自然，是天地日月、风霜雨露精心孕育出的灵性，所以在人世间，只有那些真正具有学识修养和深邃生活理念的人，才能把自己融入到大自然中去，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才算觅得了艺术的真谛。

拉拉杂杂就我市华街广场和霞凤湖的建筑设计艺术说了许多，也仅仅是在看热闹中悟出一丁点的门道，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在鲁班门前弄起了斧头，惟恐伤及无辜。其实，文中无非是说了些建筑设计上的遗憾，殊不知建筑艺术本就是一个遗憾的艺术，更何况我之愚蠢仅管中窥豹。再说了，艺术本也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见仁见智罢了，所以也就未必需要去十分计较什么南阳、襄阳。只是如若由此醒砖，能引来晋城未来城市建设中更大的文化魅力，就大幸了。

 

以“让晋城更富文化魅力”于2002、3、26《山西发展导报》    

2002《晋城建筑》 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