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张云贵先生是我市为数不多的几个清华大学毕业生之一，他早年戎旅天涯，一直从事工程技术工作。他到过不少地方，视野开阔。他酷爱文学，又有一定的文化修养。近十多年来，他长期担任晋城市建设局的副总工程师，默默地工作在我市城市建设战线。他不但开创了我市的集中供热事业，为我市的基础设施建设做出了贡献，他还一直兼任晋城市土木建筑学会秘书长，主持学会的日常工作，为我市土木建筑领域科学技术的发展和提高做出了不懈的努力。由他主编的《晋城建筑》杂志，成为我市建筑科技的园圃，被省、市科协和山西省土木建筑学会誉为全省地、市级的科技之花。近年来，他集自己多年从事技术工作的体会并融合其文化修养之感受，就我市城市建设文化方面连续发表了“感受晋城”、“让晋城更富文化魅力（艺术的魅力）”、“品味晋城”、“大街上的石头你唱什么样的歌（蓦然回首）”、“企盼”等具有独到见解的文章，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俄国大文学家普希金曾说：没有对艺术的热爱便没有对艺术的批评。为进一步开发他的知识潜力，更好地服务于我市的城市建设，以提高我市的文化品位，受晋城市文化发展研究会的指派，就城市建设文化方面的有关问题专门走访了张云贵先生。

周：张总，很多读者喜欢你的文章，你文章的一个很大的特点是言之有物，有立体感。从你的文章中看出了你的学识，你对自己如何评价？

张：评价自己说了不算，有自己的思想而已。因为我是搞技术的，必须这样，这是职业素质。人云亦云，看别人眼色行事，背着事实唱赞歌，就不能从事技术工作。如果说有点长处的话，就是见的多了点，见的多了就有比较，就有自己的思想。

周：晋城市要建设园林城市，要上档次，城市建设是个硬件。它的品位高低对城市的文化品位影响太大了，请你谈谈城市建设文化的内涵。

张：城市建设文化题目太大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白的，那就是城市建设文化不等同于城市文化建设。如办学校、建博物馆、办图书馆，搞点适合我市人文环境的文化墙、名人雕塑等，这叫城市文化建设。我说的城市建设文化，主要是指能把人类先进知识、先进观念和深厚的人文、历史理念，首先吸收到自己的脑子里，融会贯通、消化，变成自己的知识、思想，成为自己的理念和才能。然后，结合不同的城市环境实际，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如建筑物、园林、道路等，通过物的载体把作者的思想、理念表现出来，能体现出它的知识性和先进性的内涵，这叫城市建设文化。在这个问题上，学识不到家，道行不深，是无能为力的。在文化问题上，装模作样不行，蒙也蒙不出来。光靠抄教科书也不行，没有变成自己的东西，纸上谈兵，只会是赵括的水平。建设文化绝不是说在哪儿塑一个文化名人就是文化，不信你叫一个没学识的石匠去雕一个赵树理，仍然可能雕出一个愚昧来。同样一块灵壁奇石，放的对了，与环境交相辉映，有品位、出文化。放的不是地方，就糟蹋了奇石，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就没有了文化。究竟该放哪？这就讲究文化素养了：没文化的是瞎放。有学识的内行就能放出点名堂来，就会有内涵。道行深的能放出神韵来。再比如，我设计个大院要方砖墁地，砖缝长草，要那个自然田园的韵味。而换个人就可能打扫卫生，要把草拔掉，或许他还要铺花岗岩，这就是两种不同的文化层次。我曾和邓培墉先生探讨过：要承认水平，你看北京那几个皇家园林，颐和园也好、圆明园也好，就是清华园也一样，其实原来都是平地。它这边挖个池，那边挖个沟，把挖出的土堆在一边就能成为秀水奇山的昆明湖、万寿山，就能成为一个景，就是一幅图画，而且还那么有韵味。叫我们去挖去堆，肯定出不来那个水平，弄来弄去可能挖成个鱼塘，堆成个土馒头，就是出不来人家那个味。同样一个东西，不同的人摆布出来就是不同的水平。这就是文化内涵，所谓建设文化就是要体现这种内涵。

周：各个地方文化水平不一，我们这些小城市不可能具有你所说的那么些高水平的人才，在城市建设中是不是可以模仿？

张：什么都是相对的。在我们自己文化底气不足，我说的是自己知道自己文化底气不足的情况下，搞点模仿也未尝不可，总比自己胡搞强。模仿就是抄，现在不是到处在搞包装吗？模仿也是一种包装，或叫装饰装潢。但，模仿首先应该理解，理解模仿对象的内涵，然后根据自己的人文环境，要恰如其分，要能把拿来的东西融入到自己的大环境里，出效果才算成功。有盲目模仿的，你看见南方的椰子树挺立秀气，特别是它和水域相依，相辅相成就出了水乡文化。假如不会模仿，把南方的椰子树放在我们这个不可能生长椰子树的北方城市，就给人一种假的感觉，不协调，像老太太贴窗花，就不伦不类了。因为他没有理解了椰子树的适应性，生搬硬套，这种模仿就不成功。抄要抄懂，模仿要适当，模仿也有学问。

周：你的思想、思路很有价值，这对晋城市的城市建设也是一个贡献。

张：说贡献，真正为晋城的城市建设做出贡献的，是十多年来奋战在城市建设战线上的广大建设者们。他们付出的心血和汗水才是可敬可佩的，而且他们付出的还不单单是辛劳，还有世人想象不到的委屈。这点我能理解到，因为我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至于写篇文章、提个建议，微不足道，不敢说贡献。关于对城市建设的一些想法，我仅仅是从文化这个角度谈了点自己的见解。其实这些意见也不尽是我一个人的，实际上是广大市民的意见。

周：广大市民？可惜听不到那些宝贵意见。实际上搞城市建设就得群策群力，发挥大家的才智。

张：对，是群众的意见。你千万不要以为只有专家才有那个水平，其实群众中还是有能人的。也不要以为他们是外行，你没见说：“会唱戏的不多，会看戏的可不少”。只不过他们只能说说而已，我胆大，把它写成了文字。那些看法社会上早有议论。历来建议（批评）的话听起来没有赞美声悦耳，所以人们就忌讳，敢大声说的人就少。不过还是有人说，记得去年《山西发展导报》就发过几篇文字，只是声音不大，我接着又喊了几声而已。大多数人有看法，随便说说行，写成文字就有顾虑。怕惹人不高兴，在位的还要考虑帽子，不想多事。

周：你不怕？

张：怕，也怕惹人不高兴，所以现在才说。特别是有些东西自己就是参与者，现在看不成功，要否定自己，也有点怕，否定自己也得有勇气。

周：你还是有自知之明。

张：这是做人的起码素质。可以这么讲：建市伊始，如果说因条件限制，我们的城市建设比较粗放的话，那么到了今天，我们要建设园林城市，建设水平就得要提高。其实建市初期，当时的书记、市长就要求把晋城建设成20年不落后的城市。但因为当时我们的水平还不高，现在看来有点落后了。所以说要上档次，要提高城市建设的文化品位。这已成为上上下下的共识，也是大势所趋。对问题都不想说也不是个事，凡事总得有人当“傻子”。

周：有没有不理解的？

张：不多，应该充分估计到晋城人的觉悟和文化素质。技术争论本来就是个很正常的事，因为任何人都不是全才。有些问题争一争有好处，可以把事情办得更好一些。找客观理由，辩护，其实大可不必。因为从主观上讲我们谁都想把事情办好，没有谁故意要把事情办坏的，只是因为文化、水平等原因总会留下一些遗憾。不好，改过来就是了，辩护没意思。只要我们不固步自封、不夜郎自大，多学习，提高素质，以后失误就会少一点。

哎，我们是不是把问题扯远了？说正题吧。

周：在城市建设中据说制约因素很多，特别是资金因素是个大问题。有的地方、有的建筑物，我们也知道啥好啥不好，但没钱只好将就，就会出现遗憾。

张：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遇到此类问题只好二者相较取其利。但缺文化还是缺文化，只能在另一个层面上去计较了。我们应该尽量避免的是花钱买个没文化。但是，城市里有的标志性建筑，还是要慎重比较，如果财力不足，宁可推迟也不要将就。因为一个大型建筑物不可能今天建明天拆，与其说留个长期遗憾，就不如晚点成全，把成功和文化留给以后。

周：你看我们晋城市有没有比较有风格的有内涵的建筑？

张：说笑话，还能没有！因为少，所以尚未能影响到对整个城市建设文化在档次上成为高品位的评价。我们土木建筑学会曾做了个民意调查，比较一致的看法是：目前所进行的“拆墙透绿”工程，拆出了风格，透出了文化品位，从整体上说提高了整个城市的文化档次。就单个建筑说如市政府大楼、金辇大酒店等，庄重、气魄，加上环境设计比较高雅，其风格就脱了俗。晋城大酒店、富景国际饭店等，设计活泼、新颖、富丽堂皇，算是比较优秀的建筑，遗憾的是楼前场地比较狭窄，晋城大酒店有转盘和两边的两个小广场衬托还好一点，富景国际饭店就因为场地关系影响了不少姿色。还有规划办公楼、泽州公园西大门，一个是仿欧建筑，一个是仿古建筑，小巧玲珑、技术手法到位，算是比较成功的建筑小品。现在正在建设的多功能综合馆，从效果图上看设计有创意，有科技含量，有现代感。如果要是建在一个比较宽阔的环境里，把它放在绿树丛中，其魅力会更大，可望成为晋城市一个比较成功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我市建的几个广场，比较优秀的要算凤西广场和物贸广场这两个了。它们的共同点是集休闲与大型群众活动功能为一体，营构了现代文化和积极向上的氛围，有一种人与自然融合，比较和谐的感觉。说广场，又想到广场，广场本来是公共场地，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在周围加上一圈围栏，给人一种画地为牢的门户之见。特别是华街广场的东西两侧紧挨着建筑物又隔了一道围栏，感觉别扭。还有“拆墙透绿”后的一些单位，紧挨着它家的建筑物边再加上一道欧式护栏，不好看，有点小家子气。

这不，不小心又扯到背面去了。不说了，慢慢都会好的。

周：你的文章中反复强调了人才对于城市建设文化的重要性，果真如此？

张：我国深圳的城市大家公认是建设得比较好的。有资料表明：深圳市建设系统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中具有博士生以上学历的占百分之七十多。这就奠定了建设高档次城市的基础，建设者的文化水平是和城市建设的水平成正比而对应的。硬要一群初中生去建有文化内涵的城市，其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说，人才是提高城市建设文化的关键，只有高水平的人才方能建设出高水平的城市。现在有一个认识误区：以为搞建设没什么大学问，不懂出去看一看，回来照着干就行了。其实没那么简单，建设正经是一门大学问，认识深度不到那儿，理解不了，就是抄回来的东西也会出现生搬硬套、不伦不类，也会产生出愚昧来。权力加文化是城市建设出水平的最佳融合，但权力绝对不等同于文化。

周：今天和张总这一席谈话，使我受到很大启发。我们现在应该知道：晋城市的城市建设和管理要上档次，出品位，这是时代的要求，是文明的要求，是创建适合人类居住环境、维持可持续发展的必然。但我们晋城市建市时间还比较短，经验还不足，我们的环境文化层次还不高，生产力水平有限。这些因素必然会制约着我们城市建设文化水平的发展。可喜的是我们开始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的目光也开阔起来了。这就是希望，这就是我们晋城的希望。城市建设是一门建筑艺术，它是立体的画，是凝固的歌。要使我们晋城的这幅画更靓，歌更美，就需要一切有识之士，不拘一格献计献策，为把我市建设成一个更富文化魅力的现代化城市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2003《明日》        2003《晋城建筑》